可椅子都还没捂热,宫中的黄门又来传旨,让他陛见。
赵昀问山东军政,许岸也知无不言,说到彭义斌忠肝义胆誓师北伐,他看见赵昀的双眼中也露出渴求的神色,说道彭义斌兵败身亡,赵昀也禁不住扼腕叹息。桑河之战、莱州退敌、收复山东、李全授首,一个个事迹听得赵昀如痴如醉,只是苦了按次等着入对的那些朝臣,面圣的时间一再延误。
“朕一会儿传个口谕,把你造的什么望远镜、连弩、震天雷都带进宫来,朕也看看到底有什么稀奇。”
许岸忙说道:“望远镜、连弩可以献上,震天雷太过危险多有不便!”
“也罢!”
“蒙鞑强,金虏弱,金虏必被蒙鞑所灭。”许岸面对官家,指着天下舆图,“当金虏必败之时,陛下便可派兵抢占河南之地。”
赵昀微微一笑:“此处就你我兄弟,不必拘礼,与当年一样,喊大哥便可。”
许岸低声道:“此处乃崇政殿,谈国事,君臣之礼不可废。”
赵昀也不坚持,问道:“金虏必败么,前一阵不是刚刚击败蒙鞑么?”
“一战之胜而已,金虏数年之内必败。到时陛下亲政,便可派兵北伐,臣愿为陛下马前卒,收复三京之地。”许岸的声音铿锵有力。
“如何北伐?”
“第一步,兵分四路,荆湖、淮西、淮东、山东四路出兵。”许岸胸有成竹,手指在地图上沿着淮河一线从西往东到了河南,“快速收复三京,尽取河南之地。”
赵昀双拳紧握,“朕是大宋之君,若不能收复三京,驱除鞑虏,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。只是这三京有这么容易收复么?”
许岸应道:“金虏若败,便无抵抗之力,蒙鞑在河南并无根基,只要补给跟得上,咱们快速拿下三京还是有把握的。”
赵昀微微点点头。
许岸继续道:“打下三京容易,可守住三京则难上百倍。”
“此话怎讲?”赵昀眉头一蹙。
“三京无险可守。”许岸的手指从地图的江淮一线北上,直达黄河一线,“我大宋若是收复河南之地后想要守住故土,必须要把防线推到潼关、黄河一线。”
“就如金虏的关河防线?”赵昀虽未亲政,但对蒙金之战并非一无所知。
“正是。”许岸欣然点头,北伐计划这些年在他心中推演过无数遍,此刻说来毫不拖泥带水,“可关河防线至少要十五万禁军,臣从山东可以带出五万强兵,朝廷还需要十万精锐,才能真正守住关河。”
“十万精锐。”赵昀有些气恼,冷笑道:“朝中多是尸位素餐之辈,去年你在山东屡败蒙鞑,可蜀口数万禁军只一战,便兵败如山倒,关外五州便落入敌手。大宋有禁军,只是没有精锐,这些年朝廷的武备都不知道废弛成什么样了。”
“陛下有进取之心,是恢复之君,日后必能振兴大宋。”许岸赞道。
“只可惜有恢复之君,没有恢复之臣。”赵昀的声音徒然变低。
许岸闻言一怔,立即躬身道:“臣愿为陛下驱除鞑虏,恢复中华,粉身碎骨,在所不惜。”
“可惜了!”赵昀摇摇头。
许岸抬起头来,见他的眼中起了一阵雾气。
只听得赵昀幽幽说道:“你可知道,朕是个傀儡皇帝,一切军国大事不决于朕,满朝文武皆为史相党羽,忠臣如真德秀、魏了翁等早已被赶出朝堂。”
许岸迎上赵昀的目光,低声道:“陛下应当早日亲政,以图恢复大业。”
赵昀点点头,“朕今日召你来,便是为了此事,只有咱们兄弟齐心,朕才能亲政。”
“此事需详细谋划。”许岸应道,他了解的历史中,赵昀此刻并没能亲政成功,而是等到史弥远死后才亲政。
“国事疲敝至此,朕不愿再等。”赵昀双全紧握,咬着牙关,发出低低的声音。
如果要亲政,恢复“权归人主,政出中书”的朝堂模式,那么必须逼史弥远下台,他们兄弟两个,一个权力在宫中的百步以内,出了宫殿就是史弥远的势力范围,另一个权力在千里之外,远水不解近渴。没有朝堂重臣支持,这事情难如登天。
许岸思索片刻,问道:“朝中高官可有是陛下股肱之臣?”
赵昀略微犹豫,说道:“端明殿学士、签书枢密院事郑清之。”
“陛下,只有郑端明一人,孤掌难鸣,此事需从长计议。”
“朕已经等了五年了!”赵昀压着满腔的愤怒,数年的隐忍,如今看到希望,便不愿再沉默,“朕乃大宋天子,渊默数年无为,任凭权相独断朝纲,对不起列祖列宗。朕要调你忠义军进京,清君侧……”
“陛下,若是如此,杨太后会支持么?”许岸问道。
赵昀皱了皱眉:“太后多年未理朝政,但威望不减。太后的两个侄子也颇有权势,你的意思是争取太后的支持?”
“正是。”
赵昀颔首:“我可以去试试口风。太后若能支持,此事把握更大。”
许岸颔首称是。
赵昀对杨太后是否能支持心中也存有疑虑,他每日晨昏省定从不间断,这些年和太后的相处得也很融洽,但太后与史弥远的盟友关系二十多年了,是否会为了自己亲政站在自己这一边,他也没有把握。但此刻依然说道:“我来说服太后。那些清议朝臣,郑文叔已经派人联络,若是能再调你的兵马入京,此事便可成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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