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致远也不知道见云子这眼神什么意思,自己想来并没有得罪他。无非昨日在比武场上小小胜过他一点,况也没有把他打得太惨。
等着时间慢慢到了,众道人七七八八地来齐,化方子开口:
“今日早课,先且不做经义。”他表情严肃,“做一场训诫!”
训诫相当于道观里的批斗大会了。众道人相互看一眼,也不敢说话。
至于训诫的对象,自然是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见云子了。
天皇观真正当权人,大师兄化方子,针对昨日见云子企图迫害新来师弟陈致远的行为提出严厉批评,并要求全观上下认真学习领会今日训诫思想,端正态度,扫清天皇观不正之风。
陈致远坐在角落里,也不说话,只是低着头。
倒不是他不想抬头,主要是……
主要是太好笑了,他怕自己要是一抬头,会被看见脸上憋不住的笑意。
这个小师兄,实在是……怎么说?
有点骚啊。
先不说半夜拿木头人吓人,能不能吓到这个问题,关键这个木头人还穿了女装。
而这女装是哪来的呢?道观里又没有女人。
这是小师兄自己的。
在大师兄一呼二骂之下,见云子竹筒倒豆子一样直接全说出来了。该说的不该说的,陈致远全都明白了。
这一篇认罪,简直就是奇闻共欣赏。
原来小师兄也是富贵人家子弟,不然也不能像开了后门的陈致远一样,跳过外门弟子阶段直接进入天皇观。
不过其他富贵人家,把自家儿孙送到武林门派里,为的是能习几年武,然后差去做个武官。去京城里当侍卫自然好,去部队里当个中层干部也不赖,这就要看家里有什么资源了。
实在没有门路的,在外门学过几年,去考个武举,也是个路子。
但是见云子呢,路数独特。
他是个女装癖。
凡是带有“癖”字的,多半是到了现代才被认定为“非病”。在古代,女装癖不仅纯纯的是种疾病,而且和其他的“癖”还不一样。
即使是到现代,也难免有迂腐陈旧保守人士认为这是变态,更不要讲古代。
有趣的是,男酮在那时并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情,反而是风雅。
见云子以往在家里的时候,都是趁着夜里偷偷女装一下,满足自我心。所需女装也不敢亲自采买,都是叫信得过的下人悄悄买来
但是对于他这么个不嫡不长的公子,所谓信得过的下人也不存在。这帮下人并不是给他打工,而是给他爹打工。
所以没能持续多久,就被家里发现了。
他老爹那叫一个勃然大怒啊!他们何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姓,不是书香门第,但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家庭,一代代子弟,未敢疏于管教。突然出了这么一个货,完完全全有辱门楣,老爹顿觉颜面扫地。
关键这事儿还不敢声张。人的嘴虎的牙,谁敢保证听了就不传出去?不管听众当不当真,对老爹的名誉都是极大打击。
不过这老爹年轻时读过几本医家道家的书,觉得乏味,后来也放下了。他隐约记得,书里似乎提过,某名医治疗某家公子男身女相,就是送到道观里去修行。
道观里全是男子阳气旺盛而阴气虚少,修行道家经义又可稳定心智,调和阴阳。
此时此刻,恰如彼时彼刻!
老爹一拍桌子,把儿子送往道观里去了。
原本老爹骂儿子的时候,已下令将儿子那些女装都搜出来烧了;没想到那个办事儿露馅儿的下人,心里觉得过意不去,假借送小公子去青城山之机,偷偷买了两套女装,等到青城山脚下才敢交给小公子。
于是小公子在青城山上又可以快乐女装。不过天皇观里,除了几位名分最高的师兄,其余人都是住的一屋子,自然也不敢把女装拿出来了。
唯有隔三差五,到深夜假称出门大号,才敢偷偷穿了,爽上两炷香时间,又要换下来,灰溜溜的躲回屋子。
刚才说了,见云子心里害怕,把这一些都物无巨细说了。陈致远在角落里听的头都不敢抬,只敢拿余光偷偷的瞟一瞟师兄们。
师兄们倒也个个两目一闭,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,看不出什么名堂。不过难免有两个定力不好的,憋着笑,两个肩膀都在抖。
还有一个道人,廿岁上下年纪,反应唯独奇妙,听着这奇闻,先是憋着笑,后而脸竟然有些红。
未来人老司机陈致远看到了,心里已经画好了30页的无翼鸟。
反正这一个时辰的训诫,基本就是半小时的奇文共欣赏,加上一个半小时的领导发言。弄完这些,道人们拥拥挤挤,去饭堂吃饭了。
并不像佛门,道家是不忌荤腥的。不过早餐还是很素,不薄不厚的白粥,个头不大的馒头,几样腌制小菜,两样是辣的,两样不辣。
在天皇观修行的道人,绝大多数都是练武的。如果吃不饱,早上打练外家功夫便没精力。如果吃了肉食,一会儿上蹿下跳,难免要难受。
到底是四川地方,吃完了饭,陈致远注意到桌上几样小菜,两样辣味的都已空了,连辣油都拿来蘸了馒头。两样不辣的,一是酱瓜,二是萝卜,都还剩下一两块。
不过天皇观厨子腌菜的手艺确实不大行就是了。听说这人来道观里当厨子之前是在部队里做的军伙,手艺方面自然是能怎么糊弄便怎么糊弄了。吃不死人便好。
吃饭时自然也没什么新事情发生。不过见云子坐在陈致远对面,一面狠狠瞪着他,一面拿着馒头咬牙切齿的嚼,仿佛手里是生吞活剥了的陈致远。
饭后活动一会儿,便是练武的时候了。先前提过,天皇观对于这个时间不怎么管辖,你要练武自然好,你想回房睡觉你也不拦着。
总之在天皇观习武,怠惰还是上进,全然在自己。
陈致远溜达到演武场,已有些师兄们在场上热起身来,拉拉筋什么的。这就是内门功夫不到家的,练武前需活动活动,以防抽筋,或者身体舒展不开,自己受伤。
内门功夫有所成者,体内真气流转,随时能打。
演武场边还像昨天一样,摆了几架兵器。另有许多木人,其中一个脸是黑的。陈致远见了不免又一笑。
昨日被师兄掰成两半的棍子放在角落里,这原是一杆长棍,掰断了架子上就架不起来了。
陈致远想了想,没有去拿,反而抽起一柄短剑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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