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民们依旧小声地窸窸窣窣个不停,店主端着一碗白酒经过人群,欲制止她们的肆意。
“别说了,人在呢!”店主走前人群低声说道。
杨从军他心里对村民们说自家事情其实清楚得很,只是他无暇顾及别人的口嘴,沉浸在伤心悲痛中罢了。
“怕什么,我们又没说错。”突然有个男人伸长脖子故意提高音调:“男的睡人家还不够,女的还要杀人灭口,这两口子不是人,是禽兽不如,欺负人家无亲无故吗?做得出还怕别人讲?”
店主这下被吓坏了,赶紧放下碗,劝阻那人的口不择言。
“别别别!”
杨从军死死盯着那个男人。
“说得对,别人都那么不要脸,做得出还怕别人说吗?”其他人应和说。
杨从军将烟使劲按压在烟灰缸里,未吸完的香烟被掐的炸开了花,赭石色的烟草如爆米花般从白色的外衣中爆裂出来,被揉搓,被扭转,他怒气冲冲径直走向人群,村民们顿时怯怂起来,身体都不自觉地往后靠,活像看见一只吃人的猛兽。
“你......你可别乱来啊。”
“你要是动手,我们......我们这人多,吃亏的可是你自己啊!”
“是,老杨,别气,他们也只是说说而已。“店主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。
杨从军走到那个男人的面前,步步逼近,怒目圆睁,双手紧攥着,他脸部凑近那个男人,感觉下一秒就会挥拳过去,但是他压抑了心中翻滚涌动的怒气,他的心房就像是一片枯竭的草原,盈千累万的牲畜为寻找下一片绿地而奔跑飞驰,怒气就像是该草地因摧残践踏过后冒出的滚烫水蒸气,持续灼烧他的内心,他的自我压抑,则如同天下甘霖。
正当别人都以为他要与那男人进行势不两立的较量时,他从麻将桌里,拿起了那碗清澈的白酒,悻悻离去,边走边将碗里的白酒一饮而尽,狠狠将碗往地上一摔。
酒壮怂人胆,一回到家,他就气冲冲地大喊:“疯婆子,出来!”
姚玉芬正在厨房切菜做饭,听见杨从军这样叫她,虽说是非常生气,但也抑制住了自己的怒火,只是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。
“出来,出来讲清楚!”
姚玉芬依旧没理理会他,按照前几天的情况,等会他就会停歇下来。
“你聋了?我一直在叫你没听见啊?”杨从军走到厨房,身子倚在门槛里对着姚玉芬的背影说。
姚玉芬低首切菜,“笃笃笃”的声音清晰了然。
“你平时不是很厉害吗?怎么现在一声不吭,心虚了吧?我就知道,肯定是你,杀人凶手肯定是你,没想到,你到底是个什么人?不,不,你不是人,你是魔鬼......”
“笃!”掷地有声。
“你想怎么样吧?是啊,我是和陈寡妇有一腿,你看看你自己,像个丧尸一样,干瘪瘪,苦凄凄,看见你的脸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地府,你真是该下地府,像你这么狠毒的人......”
杨从军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把飞镖,把把穿心,姚玉芬这才意识到,什么是第十一级疼痛,那是从中靶的中心向全身的逐层撕扯,皮开肉裂,是哑然无声的嘶吼,是黯然失语的轰鸣。
“没错,是我,那你想怎么样?”姚玉芬回头磨牙凿齿地说:“我用汽油往她身上浇,那个臭女人竟然向我跪地求饶,那副贱样让我忍不住对她来回拳打脚踢,我累了,就点燃汽油,看见她在火海中痛苦挣扎,我的心痛快极了。”
“魔鬼,真是魔鬼。”
“怎样?你现在是不是想杀了我?来啊!给你刀,将我碎尸万段啊。”姚玉芬将刀递到杨从军的面前。
杨从军反倒是被眼前的魔鬼所吓坏了,他赶紧往后面退了两步。姚玉芬步步逼近:”告诉你个好消息,你肯定不知道,你以为我只是杀了那个臭女人吗?”
“当然不是,还有那个......那个陌生女人。”杨从军害怕地回答。
姚玉芬摇摇头,手中的菜刀也随着左右摆动起来。
“她肚子里的孽种,你的孽种,哈哈哈......”
“什么?不可能,她年纪都那么......你肯定是骗我,不可能......”杨从军摇头表示不相信。
“我求求你,你放过我,看在我肚子孩子的份上,我以后与老杨断绝关系,放过我。”姚玉芬提高语调,模仿陈雪的声音。
“你这个魔鬼,我要跟你拼了!”杨从军冲向前想从姚玉芬的手中夺过菜刀。
“你竟然......竟然真的为了那个臭女人对我动手?你这王八蛋,臭不要脸的。”姚玉芬也极力反抗,两人就开始厮打起来,势均力敌,姚玉芬既感到悲哀,又气愤,全然没有顾上自己手里的菜刀,在搏斗与防御之间,愤恚侵蚀了她的灵魂,占据了她的身躯,一个挥手,锋利的坚刃划过杨从军的颈脖,喷溅的血液溅落在她的脸上,将她从愤恚的傀儡中清醒过来。
惨烈!血腥!
杨从军急速用手按住自己的脖子,但很快就倒下了,惊愕的眼珠在倒下的那一刻便失去了本真的灵动,他来不及重播与心中所爱的沤珠槿艳,便就此一命归阴。
“镗朗朗......”姚玉芬手中的菜刀掉落在地,整个屋子萦绕着这夺命的哀乐和忏悔的悲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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