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审问很顺利，张永有问必答。
按张永所说，在大约半年前，有个神秘人开始暗中试着与他接触，然后他很快就和对方达成了一致，准备报复永寿帝。
蜃珠，确实是对方给的。
按照他们的计划，首先是由张永制造幻象，以乾阳宫先皇闹鬼之事来吸引朝廷，乃至各方的注意，最后再通过查案的人，将‘历史真相’给捅出去。
只是可惜，他们碰到了怕死的杨易，并且还对皇权没有什么敬畏之心，直接向所有人隐瞒了最后的‘历史真相’，导致他们的计划破产。
那些上书的宫女和太监，实际上也都是在张永暗中怂恿下写的。
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这些宫女太监被秘密处死，而这个案子也就这样不了了之。
张永不是没有想过继续，但又担心过犹不及，再加上幕后黑手还有计划马上就要实施，所以他也安静了下来。
薛振武看了看杨易，他心中也是为对方捏了把汗。
‘历史真相’竟然真是永寿帝饿死了先皇，也幸好上次杨易机灵，矢口否认，否则现在坟头草都已经长出来了。
薛振武忽然心中一动，问道：“张永，上次假先皇现身望川楼，莫非也是蜃珠制造的幻象，否则为何他会凭空消失？”
张永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应该不是。蜃珠虽然厉害，幻象也可以以假乱真，但它能够骗过二品，却绝不可能骗过谢云峰，他乃当世一品。”
杨易问道：“你说的神秘人，对方是什么身份，你是否见过他的相貌，平时又是如何进行联系的？”
“我没有见过她人，也不知道她的相貌，但肯定是个女人无疑。”
张永声音苍老，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道：“每次都是她主动找我，全身黑袍，就连头上也带着宽大的帽子，遮住了她的脸。
她很小心，声音也换成了粗狂的男子声音。
但她忽略了一点，那就是自己的体香。
咱家自幼入宫，见惯了各色女子，对各种香味最是敏感。
是体香还是胭脂水粉，甚至是哪家商号的，咱家只要鼻子一闻便了然于心。”
“白衣女子！”
杨易瞬间就想到了此人，他追问道：“张公公，那么对于她的身份，你可有什么猜测？”
“天妖国人！”
张永肯定地回答，他似乎真的是知无不言：“前前后后，咱家总共与她相会过五次，每次的时间都在一盏茶之内。
我对此人也并非很放心，曾数次暗中试探她的身份。
她也非常机警，每次都能够轻易发现并绕过，但有一次例外，那就是她将蜃珠交给咱家的时候，有一句露出了些破绽。
当时咱家问她，这蜃珠是从何得来的，因为皇宫内库中都没有这等宝物。
而她的语气有些自傲，说这东西对外人来说或许珍贵，但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。
蜃兽一般居于深海之中，当今之世除了妖族，恐怕没有哪个势力敢说，蜃珠并不算什么稀罕的宝物。
天妖国，妖与人一体。
她身上没有妖气，自然就是天妖国人。”
“天妖国！”
薛振武神色凝重，因为这是大周皇朝的死仇，自开国以来双方就一直征战不休。
当年的古皇国何等强盛？
最后还不是被大周打得一分为三，但天妖国却与大周一直抗衡到至今，并未落多少下方。
当年太祖皇帝南征，率兵千万，一品兵仙的大将就有十多人，最后结果不仅大败而归，甚至连太祖皇帝也客死他乡，埋骨于南岭。
如今的皇陵之中，有的仅仅只是太祖的衣冠冢。
当然，那一战天妖国也不好受。
盛极而衰，彻底被打断了脊梁，至今也没有恢复元气。
“天妖国！”
杨易也是喃喃自语，他想到了《胡仙儿》，想到了孟超所书‘长相思’。
他虽然早就隐隐有所猜测，可直到现在他才有八成的把握敢确定下来，心中暗暗为孟超不值。
自古多情空余恨，此恨绵绵无绝期。
薛振武皱眉，对于张永的话有些不满。
他转头看了看张文斌，张文斌忙说道：“堂主，他没有说谎。”
张文斌是法家弟子，法家有门神通名为‘辩色’，能够‘察言观色’，在审问时判断对方有没有说谎。
张永说道：“对方非常机警，就算你们抓到了咱家又如何？
假装先皇辱骂皇帝，而且还意图掀起叛乱，如此滔天之谋，你觉得他们会轻易让咱家知道他们的落脚点么？”
众人沉默，也确实如此。
对方行事滴水不漏，出手又狠辣无情，怎么可能会轻易泄露自己的行踪？
马少军忽然问道：“你如何知道那是假先皇？”
张永嘿嘿笑了笑，他笑容很诡异：“咱家可以告诉你们，你们确定要听？一旦知道了这个秘密，假先皇一案自然是不攻自破，不过你们可都得要死了。”
马少军和张文斌都莫名打了个寒颤，连连摇头。
那怕是薛振武也是瞳孔一凝，他也果断地摇头。
这里面的水恐怕深不可测，贸然趟进去恐怕会淹死自己。
最是无情帝王家！
论权谋之狠辣，论阴谋之龌蹉，天下无处皇家之右。
杨易眼中精光闪烁，他沉声说道：“最后一个问题，张公公你知道太多的秘密，又是先皇的亲近宦官，为何能够活到现在？”
根据调查的资料显示，张永颇受先皇宠幸，年纪轻轻就执掌乾阳宫。
要知道在当时，乾阳宫乃是先皇最喜欢的一座行宫，每年夏秋有三四个月都在乾阳宫避暑，能够成为乾阳宫的留守太监，张永在先皇心中的位置自然不会低。
对于这样的人物，永寿帝在篡位之后，应该是属于重点的铲除目标才是。
“嘿嘿，哈哈……”
张永先是一愣，随后神经质般地笑了起来，紧接着就是老泪纵横。
这笑声和泪水中有懊悔，也有憎恨。
各种复杂的情绪纠缠在一起。
杨易也没有制止，薛振武他们也静静看着，知道这其中恐怕又是一段秘辛。
幸好为了保密，这审讯室中就只有他们四人。
否则张永又说出什么见不得人的秘辛，恐怕他们都要有难。
这个案子不好办啊，一不小心就会踩红线。
许久，张永才停止了笑声。
他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，这次说道：“先前失礼了，只不过憋了五十年的心思，临终前能够对外人述说，咱家也能够走得安心了。
原因很简单，咱家自始至终都是永寿帝的人。
当年咱家家里很穷，有兄妹六人，父母实在是养不起，于是将咱家净身，送入皇宫当差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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